第37章
縱使晚風吹 by 容煙
2024-11-23 23:55
晚风37
商未晚再醒来时已临近中午。
这在她过往的人生里也算前所未有。
上学时更不必说,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书,等到天色蒙蒙亮,她再踩着路灯的影子去学校。
商未晚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顶聪明的人。
顶聪明的人应当是天赋极高,老师课上讲的那点东西听十分钟就够,剩下的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儿,可因为智商超群,会甩掉同龄人一大截。
她大概只能算有点聪明,再加很多努力的人。
所以她一直不太敢停下来。
上班以后更没睡过超过八个小时的觉。
这次十多个小时的觉让她整个人神清气爽,但醒来以后房间里已经没了程阙的踪影。
房间里的糜乱仍存,地上的衣服都还没收。
不仅如此,她身上青紫斑驳的印迹也很多。
昨晚的程阙像条疯狗似的,尤其是看到宫程电话以后。
男人的那点占有欲,商未晚还是知道的。
但程阙昨晚对她,真的一点儿不温柔,以至于她这会儿下边还隐隐作痛。
这回以后起码一个月不跟他见面。
她可经不住他这么折腾。
商未晚兀自想着,却感觉肚子有点饿了,起身去衣柜里拿了新的衣服。
以前这衣柜里都是清一水的大牌裙子和工作装,但有一个隔间多了很多T恤和运动裤。
商未晚又不去上班,顺手拿了T恤。
换好以后准备出门,却在柜子上看到了一盒药。
商未晚拿起来看了眼说明书,才发现是涂私处的。
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昨晚太狠了。
商未晚哑然失笑,她瞟了眼快要没电的手机,刚好程阙发了短信来:【醒了没?我喊人给你上餐。】
商未晚都打算离开,昨晚的梦做到现在又醒了,她还是得回自己的出租屋里去。
但程阙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:【我的赔礼。】
看到他这句,商未晚转身回到了客厅,问他:【哦?做错了什么需要赔礼?】
程阙:【今天有客户要见,所以提前走了。不然可以陪你一起吃个午饭。】
商未晚:……
解释得还挺详细。
商未晚还当他会为昨晚的粗鲁行为道歉。
不过之后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酒店套房里吃饭时,她隔着干净的玻璃眺望这座城,忽地想起一句话——
【床上归床上,床下归床下。】
当然,这句话也是程少爷说的。
商未晚在10月底就已经成功办理了离职。
结束后还请Kevin和两个实习生吃了个饭,谈起宝莱这个项目难以填平的天坑,她劝Kevin尽早跟郭伟交涉,免得到时候自己担了全责。
Kevin什么都没说,只让她找下家的时候一定擦亮眼睛。
商未晚便没再问,但宝莱是她入行以后第一个中途放弃的项目,多少还是心有愧疚。
不过大家都知道私下是怎么回事,如果不是遇到那种上司,商未晚肯定要跟这个项目死磕到底。
很多漏洞是商未晚发现的,很多解决方法亦是商未晚提出的。
Kevin知道她已经尽了力。
也是在聚餐时,商未晚才知道这次的保代考试Lina和Herry都参加了,不过两人都说自己没复习,估计去了也就是当分母的命。
不管怎么说,商未晚总算离开了万青证券,并且准备好了自己的新简历。
在简历上提及宝莱这个项目时犹豫了下,最后改为:作为宝莱IPO项目的核心成员参与其中。
保代考试在11月5号,商未晚临考试前还生了场病。
不算什么大病,就是小感冒。
程阙并不知道她隔两天要考试,之前倒是问过,但商未晚就囫囵地说了个11月,程阙还当是月底,所以3号傍晚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。
商未晚没看见天边艳丽的火烧云,也没有食欲,接起电话时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回答:“我都快考试了,你看我还有心情出去吗?”
“明天就考?”程阙那声音吊儿郎当的,“你还病了?”
“就有点感冒。”商未晚说:“后天考。”
“那着急什么。”程阙在考试这事儿上向来心宽,“后天考试,明天着急也来得及。”
商未晚:“……”
她盯着题目,脑子里的字都混在一起打结,吸了吸鼻子,又从一旁抽了张纸。
这架势比高考都认真。
商未晚以为没应答他,他就会不打扰她考试,安静地挂断电话,等她考完试再来约。
结果隔了会儿,程阙微叹一声:“我还说今儿天挺好,带你出来放放风。”
商未晚:“……”
这话说的,跟遛狗似的。
“真不出来?”程阙说:“我都在你家小区外边儿了。”
他的儿化音说惯了,每个尾音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,听着很舒服。
商未晚蹙眉。
“快点儿下来,太阳都要落下去了。”程阙催她:“我就带你出去吃个饭,等会儿送你回来。”
挣扎不过,她温吞地应答:“等我几分钟。”
合上做了一半的考题,换了身舒适的衣服,乘电梯下楼。
一出电梯就遇到一堵“人墙”,正在回味知识点的商未晚并未抬头看,而是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,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抱进怀里。
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:“你走路都不看?”
商未晚仰起头,就看见程阙皱着眉嫌弃:“再瘦下去就成排骨架了。”
他的手落在她腰间,隔了会儿便松开。
见面之后,商未晚一直没开口。
程阙盯着她看,抬手往她额头摸,却被商未晚捏住手腕,她清了清嗓才道:“没发烧。”
说着往后退半步。
“我检查一下。”程阙要求。
商未晚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。”
“上回晕倒的事儿怎么说?”程阙反问。
商未晚顿时哑火,闷着声音不太有底气地回答:“那是意外。”
程阙见她状态还行,除了鼻子泛红外没其他症状,看上去就是个小感冒,便没坚持。
但她这身体底子确实一般,还没到冬天就已经感冒过好几次。
程阙如此说着,商未晚走在他前边跟只小孔雀一样,背挺得笔直,声音淡淡:“老毛病了。”
这话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人说出来的。
程阙问她:“有多老?”
“十几年了吧。”商未晚还认真地回答:“读初中的时候,秋季开学第一天我溺水,被人捞上来的时候差点没命,我家人都开始给我准备葬礼的时候我才醒,从那之后一到秋天我身体就不太好。”
忘了是哪个调皮的男同学。
但她记得,那男生前一个学期还给她写过情书。
她上学时还流行写情书,送折纸给女生,商未晚放学后被他跟他兄弟拦在校门外的巷子里,被逼问要不要做他女朋友。
商未晚说不要。
后来那男生就趁她不注意,把她推到了池塘里。
可即便经过了这么大的波折,学校也没将那男生怎样,不过是一顿口头教育,跟她解释的时候说,那男生就是青春期,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。
而古翠芳本来为这件事很生气,在医院一副要闹个不死不休的架势,结果对方赔了三万块钱。
古翠芳狮子大开口地要到五万。
她姐在一旁小声抱怨,“那可是妹妹的命呀。你为什么不跟他家争?让他来给妹妹道歉。”
结果被古翠芳碎碎骂了一下午。
商未晚那时脑子昏沉,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跟在听鸟叫一样,叽叽喳喳,吵个不停。
她不过昏迷五日,古翠芳已经去跟人讨论给她配冥婚的事情,说是哪家前些日子死了个儿子,准备拿二十万给其娶妻,古翠芳动了心思,结果她姐在医院里哭着大闹,被古翠芳拿起扫把就打,在医院里追逐一路,成为当时笑柄。
商未晚就是在这种混乱中醒来的。
见她醒来,古翠芳还有点失望。
大概唯一真正高兴的只有她姐了吧。
那个中间人走的时候看她,不大高兴地拱火:“芳姐,你家小娃子呀,命硬的哝。”
记忆会自动美化痛苦,商未晚如今想起来已经不大疼了,只是会想:原来那是她妈呀。那就不稀奇了。
古翠芳就算现在杀人纵火,她都不会觉得奇怪。
商未晚跟程阙说的时候,自然不会说得这么详细,寥寥几句概括了当时困扰她很久的事。
走出楼道,呼啸的秋风迅速包裹了全身,商未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她仰起头半眯着眼看天。
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被风吹着飘远散开,澄澈的天空宛若一面镜子。
商未晚肩膀上忽地压了重物,她一看,身旁的程阙正单手插兜站在她身侧,半边身子挡着她的,将肆虐的风挡了一半。
程阙的米色外套到了她身上,下摆长到遮住了她的臀。
他就穿着件T恤,一点儿都不怕冷地站着。
两人在楼道里磨蹭了会儿,出来后只剩下个夕阳余迹。
看了没五分钟,程阙就催促:“吃饭去。”
商未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:“吃什么?”
“京北刚开了家涮肉馆。”程阙说:“听他们说挺好吃的,带你去尝尝。”
“你没去过?”
“最近忙,没空。”
商未晚也没问他忙什么,而是问他:“她们又是谁?你的红粉知己都聚起来了?”
程阙微怔,脚步停下,商未晚差点撞在他背上,但惯性使然,额头已经抵了上去。
“怎么?”程阙语气轻漫,却又仿佛运筹在握:“吃醋”
“怎么会。”商未晚浅笑,“程总红粉多,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。”
“你见过谁?”程阙抓住她手腕,没让她高傲地往前走。
“商场那个,医院那个,酒吧那些。”商未晚一一列举,“我还得给你数吗?根本数不过来。”
程阙蹙着的眉忽然松了,淡然笑着:“商场那个是一朋友的妹妹,关系一般。医院那个就一小明星,借着我上位拿资源。酒吧那些,是指哪些?”
程阙的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腕,喊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:“商未晚,你去「愿」那么多次,什么时候见我玩过?设局的人不入局,就跟卖酒的人不喝酒一个道理。”
商未晚仔细回想倒也是,在「愿」见过他几次,尽管他桀骜风流,坐在那儿就像个万花丛中过的浪子,但从未见他找过女人。
可即便如此,商未晚仍笑笑: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再想起来,商未晚跟程阙之间的关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变化的。
商未晚处处警惕提防,却还是没能防得住。
那家店本来是涮羊肉招牌,但商未晚感冒,程阙便只点了牛肉。
两人在一家新开的涮肉馆里,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袅袅白烟往上飘,大堂内人声鼎沸,他们并没有聊天。
程阙将肉下进去,隔一会儿就捞出来夹到商未晚碗里。
商未晚抱怨,“养猪都不带这样的。”
程阙表情没变:“不多吃点怎么考试?”
“考试用脑子,也不是用胃。”商未晚说:“吃得多了大脑会不运转。”
“那我以前考得差还是因为吃太多?”程阙问。
“也可能是单纯不聪明。”
程阙哑然失笑,“跟你这种学霸比起来,确实不算聪明。”
商未晚不知道程阙什么学历,但常跟他一起的沈沂是宜海大学毕业,亦是TOP级高校。
程阙没说,商未晚也就没问。
等饭吃完,程阙又去药店买了药,一堆放在车里。
商未晚翻找着看,发现不仅有药,还有保健品。
“你这是要在我体内养蛊啊。”商未晚吐槽。
程阙说:“你看着吃,别吃多了。”
商未晚怀里抱着药,走在他副驾上睡着。
再醒来时车子停在她家小区外,程阙正坐在主驾上玩手机,小区内的路灯已经熄灭,凌晨只余呼啸的秋风,连人都不见一个。
商未晚哑着声音问:“几点了?”
一开口还打哈欠。
程阙看了眼表:“两点半。”
商未晚:“……”
她的睡意全消,有些愧疚地看向程阙:“不好意思,让你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?”程阙打断了她的话,顺势打开车门:“你一个生病的人有资格任性。”
说完又绕过来给她打开车门,朝她伸手,商未晚怯怯地伸出手,不知其意。
程阙紧握住她的手,拉她下车,“但要是你的话,在我面前可以任性一点儿,别那么懂事。”
这句话好似一下触到了商未晚心底的柔软。
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别那么懂事。
人们从来都只会夸她会来事,长袖善舞,滴水不漏。
此时却有人跟她说可以任性。
她压下心底的五味杂陈,被程阙送上楼,在明亮的夜色下行走,借着月色的光,踩碎一地枯黄的树影。
等程阙送她到家后,程阙转身准备离开。
商未晚犹疑后问他:“还要走吗?”
程阙微顿,“你想让我留下?”
“太晚了。”商未晚说: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家休息一下。”
程阙想说自己一个做夜场的,这个点儿正是酒吧里群魔乱舞的时候,哪里算得上晚?
但触及到她的眼神后,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:“行。叨扰了。”
进家之后两人前后脚洗漱,商未晚在车上睡了很长一觉,并不觉得困,等程阙洗澡出来后却已经坐在床上,手里还拿着书在看。
程阙瞟了一眼没管,只坐在她身侧。
拿出手机玩了两局消消乐,忽地感觉肩膀有点沉,他扭头是商未晚靠在他肩上,手里拿着笔还在书上勾画。
程阙刻意往她那边坐了坐,让她靠得更舒服些。
商未晚从未想过这种场景会发生在她和程阙身上。
但她确实靠在程阙肩上,做了会儿题后又与他躺在小床上相拥而眠。
仔细想来,程阙确实会哄人。
尤其是女人。
商未晚溺在他的温柔之中,跟他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度过了考试前的最后一天。
她复习,他就用她的电脑看电影。
恍惚间抬眼,有种两人认识了许久的错觉。
考试那天也是程阙送她去的,停在考场外的豪车不少,但像程阙这么豪的,不多。
所以商未晚自然也引来了注视,但她来得迟,踩着点进考场,也没引起大的浪潮。
去考试的路上,商未晚看着天色不对,看了眼天气预报,说是会下雨。
便让程阙在回去途中去趟她家,收一下昨天晾到了阳台外的衣服。
程阙这种大少爷哪里做过这种活儿?
但商未晚吩咐的时候极其自然,程阙也应答得无比自然。
车再次开到商未晚这个老破小区外,程阙上楼却见两三个人围在商未晚家门口正在输密码。
程阙没作声,只拿出手机录下来。
片刻后,显示密码不正确,为首的女人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,直接换了新的密码,房门打开。
程阙这才上前,“你们做什么?”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女人说着皱眉:“你干嘛?”
程阙看了眼局势,立刻猜到了:“你是房东?”
“是啊。你又是谁?”说着忽地眯着眼,“这个小娘皮把我的房子租给别人?我起诉她,她当二房东。”
程阙握着门把手,微顿:“我是她男朋友。”
女人光明正大地打量了程阙一番,尔后语气泛酸地道:“她眼光还挺好,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。”
咕哝完,才招呼跟着一旁的中介:“你赶紧拍,拍完咱们走。”
外边一声闷雷,黑乎乎的云压下来,一道闪电劈开黑暗云层。
程阙站在门口堵了门:“她还没到退租的日子,而且你们趁她不在进门去拍照,这样不好吧?”
女人蛮横道:“我的房子,现在要卖了,我不讲理啥了?”
说着就要破门而入。
程阙一个眼神压下来,冷若冰霜,“她明天搬走,你明天再来拍。”
女人心里打着算盘,商未晚还有一个半月才到租期,现在搬走的时候她又不用退钱,白得几千块,顿时笑起来,却又觉得不能缺了气势,凛着眼道:“真的?”
“你现在进门,我立刻报警。”程阙冷笑:“或者,咱们私下聊聊?”
女人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,“行,这可是你说的,明天就搬走。”
聊完狠话后带着中介匆匆离开。
程阙站在原地,忽地又一声闷雷,瓢泼大雨转眼间便落下。
他进去先收了衣服,又站在阳台看着滂沱大雨抽了支烟,这才给王昶打电话,让他找专业的搬家公司,过来收拾东西,顺带把云庭花苑那套房换成智能门锁。
都是程阙拿来投资的房子,这套是去年刚装修好的,地段也好。
本来程阙打算自己住。
但他一直犯懒没有搬。
王昶微顿:“给商小姐住?”
程阙站在阳台,手里拈着一支烟把玩,“除了她还能有谁?”
晚上再见qaq