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　　晚风12
　　盯着屏幕上的消息，商未晚已经不生气了。
　　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　　因为从某种角度来看，她的确是这样的人。
　　为了钱，和程阙发展成如此见不得光的关系。
　　而程阙确实是个大方的人。
　　毫不吝啬地把钱扔给她。
　　甚至她毫不怀疑，如果昨天古翠芳问他要一百万、两百万，程阙也会毫不犹豫地给。
　　毕竟对明季集团的公子哥儿来说，这跟一两千块没什么区别。
　　商未晚以往并未意识到她与程阙之间隔着怎样的沟壑。
　　走近了看，才发现是渊。
　　触不可及的深渊。
　　她甚至都不敢说，这笔钱我会还你。
　　这么多年，商未晚对古翠芳贪婪又自大的本性摸得很透。
　　钱只要进了她的口袋，就不可能吐出来。
　　更何况，那钱是要花在商丛赞身上。
　　而商未晚要攒到三十万，大概得等宝莱成功上市，拿到项目奖金那天。
　　可在此期间，她还有医药费的窟窿要填。
　　一笔笔都花得精打细算。
　　在云京，能拿到商未晚这个月薪的人，生活其实不该如此拮据。
　　但商未晚例外。
　　而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。
　　自尊固然重要，但也得知道人家给钱不是理所应当。
　　不能骄纵任性地不知好歹。
　　既得了他的钱，又欲拒还迎。
　　商未晚现在颇有一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憋屈感。
　　良久，她回复：【谢谢程总。】
　　隔着屏幕，程阙也不必想象她用多么阴阳怪气的调调去说了这句感谢。
　　而随后跟着的是一句：【但往后请不要看我手机。打钱也不要打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，直接打给我，更加感谢。】
　　-
　　商未晚发完以后把短信全部清空。
　　疾步走到办公室，继续将自己埋于工作之中。
　　Lina和Herry一回来就看见她正专注地扫视文件，Herry要去茶水间倒咖啡，敲门问商未晚要不要，商未晚摇头：“不用了。”
　　Herry离开，在茶水间里聊起来，低声感慨：“Rieken姐这样的女人真是人间理想啊，又能挣钱长得又漂亮，情绪又稳定，谁娶了她可真是上辈子祖坟冒青烟。”
　　Lina闻言皱眉，咬着唇瞟了眼四周，“今天我听别的部门实习生说……”
　　欲言又止。
　　八卦轻而易举地勾起Herry的好奇心，“说什么？咱们Rieken姐结婚了？”
　　“不是。”Lina摇摇头，犹豫半晌才道：“她们说Rieken姐是帕总的小三。”
　　Herry的笑顿时戛然而止，“这你也信？”
　　Lina拍了他胳膊一下：“我当然不信了！还差点跟她们吵起来了，一个个得到了这么好的实习机会还不好好学东西，反而传领导八卦。但她们又说得有模有样的……”
　　“我反正信Rieken姐。”Herry喝了口咖啡，义正言辞道：“忘了当初咱们两个没完成丽怡的重大风险评估检测时，是谁熬夜帮咱们两个加班弄的？做人要有良心。”
　　Lina面色一囧，“怎么把你自己说成了大好人？我当然记着呢啊！Rieken姐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好吧！我就是觉得这公司八卦也传得邪乎，Rieken姐都不怎么跟帕总见面的，怎么就传成小三了？”
　　“谁知道？”Herry耸耸肩：“像Rieken姐这样的长相和能力，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？干嘛要跟帕总？而且Rieken姐那车，一看也不是傍了有钱人。”
　　“今天她们有人看见，Rieken姐从一辆柯尼塞格跑车里拿了资料。”Lina说。
　　“有可能是客户。”Herry皱眉：“你都每天从哪听到的八卦啊？”
　　“女厕所。”Lina撇嘴：“我就去厕所打了一局王者，听见了起码十个人的八卦，全都是男女那点儿事。”
　　不管什么时候，桃色新闻总是大众最喜闻乐见的。
　　也是最容易传播的。
　　Lina也就跟Herry闲聊几句，说完以后还有些生气：“当时我应该上去撕烂她们的嘴。”
　　Herry：“……”
　　而在他们在茶水间低声交谈时，商未晚杯中咖啡告罄，出门来倒咖啡，刚好听见。
　　没有过多议论她的事，商未晚站出去也显得尴尬。
　　和两个实习生也尴尬，她默默地回了办公室。
　　但心头疑窦丛生。
　　分明郭伟的情人另有其人，为什么公司里都信誓旦旦在传是她？
　　到底是谁发出去的谣言？
　　但这些桃色绯闻对商未晚来说也不过是简单思考一瞬，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。
　　下午她需要一份宝莱的财务资料，但给宝莱的财务部打电话，说是只能到她们公司财务部看，不能外泄。
　　临近下班，商未晚又开车去了宝莱。
　　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去宝莱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他们财务部。
　　在她走进财务部的那刻，苏尧站在走廊尽头饶有兴致地看，仿佛在欣赏一副名画。
　　一旁的秘书对他这模样早已见怪不怪，凑低了声音问：“要不要请商小姐晚上吃顿饭？”
　　苏尧摩挲着下巴摇头：“齐齐小公主的朋友，不是轻易能染指的。再说了，这可是连程二都护着的人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秘书不解：“程先生也对她感兴趣吗？”
　　“不然那天饭局，怎么就开骂了呢？”苏尧轻笑：“若是他在意的是那个女大学生，最开始就不会让人喝那么醉。”
　　秘书一怔，开始回忆那天的饭局。
　　而苏尧低低一笑：“程二那条疯狗，也就是现在收了獠牙，装得跟条大尾巴狼一样。要是动了他的东西，不知道得死多惨。”
　　秘书是刚跟苏尧没多久的，并不清楚他们那圈里的事儿。
　　倒也对那些富家公子做了些功课，查出来的是程阙经营着一家「愿」，日流水高达上百万，算是创业的二代里比较成功的那拨。
　　不过程阙虽一直被大家唤作程二，却是家中长子。
　　有个弟弟程方，今年才六岁。
　　还有传言说那是他的私生子。
　　可程阙这些年来虽浪荡，却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待得超过两个月，通常带出去吃吃饭喝喝酒，在朋友们攒的局里露一面，过几天就又换了新女伴。
　　秘书也见过几次程阙，觉得对方并不像苏尧形容得那样是条疯狗，更像是放荡不羁的贵公子，一举一动都颇有讲究。
　　“你呀。”苏尧听了他的话低笑，“都被他骗了。”
　　其实，那个人内里就是条疯狗。
　　谁要是动了他的东西，怕是得被去掉半条命。
　　苏尧可没兴趣跟他硬碰硬，没事儿玩玩牌，飞去澳门、拉斯维加斯不爽吗？
　　在一个女人身上折了，多没意思。
　　但他却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了程阙。
　　程阙正在和朋友商量开「望」的事儿，手机微震，拿起来一看。
　　【苏尧：哥们儿，用不用晚上再帮你攒个局？】
　　程阙：“……”
　　程阙将图片拉宽放大，今天这身衣服将她的腰身勾勒得极细。
　　黑色包臀裙从视觉上拉长了她的腿，公司走廊的灯很亮，让她的腿看上去白得晃眼。
　　随意捏合几次，程阙又放下手机。
　　没理会苏尧。
　　不料苏尧又发：【你不约我就约了？】
　　程阙：【闲的？】
　　苏尧：【看见美女，顿时就闲了。】
　　程阙：【少招惹她。】
　　苏尧明知故问：【Why？】
　　程阙：【惹了齐齐小公主，小心周朗打断你腿。】
　　苏尧斥他：“程二，没意思。你可真没意思？你还得为你哥守丧到什么地步去啊？遇见个喜欢的都不下手，这辈子就这样儿了？你他妈要真是个玩咖也就算了，装来装去的你不累啊？”
　　程阙直接转的文字，看完以后只回了一个字：【滚。】
　　然后屏蔽了他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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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望」是程阙准备开的西餐厅，和「愿」的格调一样。
　　主打高端消费，以及私人订制。
　　首先面临的是装修问题，「望」的草图程阙已经大致画了出来，还专程约了国外知名设计师Carol，又简单陈述了自己的设计理念。
　　Carol拿到设计图的时候，首先惊讶于程阙的年少有为，其次惊讶于设计图的完整性和独创性。
　　哪怕只是一张草图，优秀的设计师已经可以想象到对方用了多少巧思。
　　装修出来定会令人惊艳。
　　程阙倒是波澜不惊地接受了她的夸赞，还希望她可以对「望」多多上心，令其早日落地。
　　流畅又令人舒适的英文发音，逻辑通顺又礼貌的对谈，给程阙在Carol面前赚足了印象分。
　　甚至Carol提出了不情之请，希望程阙可以做他们工作室的外聘设计师。
　　程阙微怔：“Sorry。There are currently no plans to switch careers。”
　　Carol也深表遗憾，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，希望他有意向的时候可以同自己联系。
　　Carol甚至怀疑他读过设计学校，程阙摇头。
　　他是完全野路子出家，感兴趣而已。
　　Carol却在多次看他的设计图后，越看越觉得奇妙。
　　这大概就是对艺术的独特感知力和天赋。
　　Carol直言不讳，说若是程阙要做这一行，艺术高度不可限量。
　　程阙只笑笑，没说话。
　　而商未晚那边加班到了八点，下班以后刚好错过晚高峰，一路畅通地回了家，在点了一份外卖后继续查阅资料。
　　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联系对方。
　　-
　　宝莱的工厂在城郊，商未晚早上带着实习生跑工厂看流水线，看车间环境，顺带检查仪器，晚上回来就已经夜色如墨。
　　做尽职调查就是这样，一个细小的环节都不容错过。
　　商未晚也忙得没空想起程阙，偶尔会在闲暇时脑海中闪过这个人的身影，却不会刻意往深入想。
　　那天的事确实触到了她敏感又脆弱的神经，仿佛自尊被人扔在脚下踩。
　　偏偏又哑巴吃黄连，所以她也不愿联系程阙。
　　而程阙收到了她的短信，也听出了她暗戳戳的生气。
　　却不知道她气什么。
　　上次她不也接了自己的电话么？
　　他都没生气。
　　而且他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。
　　对于程阙来说，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算麻烦。
　　可对商未晚来说，那份工作就是她的命。
　　所以程阙不愿意让商未晚失去她的工作。
　　也不知道商未晚还有什么好气的？闹什么脾气？
　　程阙没想通，再加上忙「望」装修开业的事儿，也顾不得再找她。
　　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打开苏尧发来的那张照片看看。
　　又忆及初次见面时不小心抱到她的那一瞬，只感觉这姑娘的腰又细又软。
　　后来的见面，在酒店房间里，程阙也确实验证了这一点。
　　之前程阙算是低了头，总不可能次次低头。
　　他付钱，他应当是甲方。
　　可商未晚没有一点儿乙方的自觉。
　　程阙自然也不联系她，就先冷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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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将近十天都没联系，更没见面。
　　商未晚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一些，反思自己是否上次话说重了，这才让程阙没给她回消息，也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她。
　　毕竟人家是付钱的那个，在思考要不要再周五晚上约他在酒店见面。
　　若是这周不见面，她大姨妈就要来了。
　　之后应该要一段时间不会见。
　　周五，商未晚纠结犹豫了一下午。
　　不知是不是有周悦齐和赵南星的缘故，她也能感觉程阙是让着她的。
　　所以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得寸进尺。
　　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得到过爱的女孩，会有点自卑型讨好人格在。
　　商未晚深知自己性格中的弊端，在工作之后已经尽力去改自己的毛病了，却还是没能完全改掉。
　　又怕联系了程阙，显得多上赶子求睡一样，很掉价。
　　犹豫到快要下班，忽然接到了帕总的电话：“小商，你陪我去趟商场吧，我得买点女人喜欢的东西，你审美好，替我挑一挑。”
　　商未晚刚想拒绝，帕总却道：“挑给斯悦科技负责人的，要是把这个项目拿下，你就是总负责人。”